法语助手

纪念平板君
一
中华人民共和国七十三年三月十日，就是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实验中学高二级平板被刷机的第二天，我独自坐在课室里发呆，遇见A君，前来问我道，“可曾在平板写了一点什么没有？”我说“没有”。他就正告我，“还是写一点罢；即使终要被刷掉，可总该在平板上留点什么。”
这是我所知道的，凡是在平板上留下的，大概是因为往往有始无终之故罢，刻意写点什么的人甚为寥落。向来我是未过于在意的，而现今我也觉得有写一点东西的必要了，即是对A君无可奈何的一份拙劣的答复，亦是对这平白无故事端的愤慨罢。倘使我能够相信有所谓的“用心良苦”，那自然可以得到更大的安慰，——但是，现在，却只能如此而已。
我只觉得我所住的并非人间。几百台平板的数据，洋溢在我的周围，使我艰于呼吸视听。长歌当哭，是必须在痛定之后。我在痛定之后沉静下来，不料积习却从沉静中抬起头来，凑成了这篇文章，就将这作为后死者的菲薄的祭品，奉献于已消散在过去的留不下的东西。

二
在这么多被消掉的数据中，XX截图是我最为在意的。数据云者，我向来这样想，这样说，现在却觉得有些踌躇了，我应该对它们奉献我的悲哀与尊敬。它们不该是蜷缩在机械下任凭宰割的数据，它们是为了传承而献身的英灵。
它们第一次为我所见，是在XXX女士在我们学校执教时，她所让我们截的。但是我只不以为意。直到后来，也许是已经过了半年，考试前夕那一刻，A君打开平板点开相册，对我说，看看罢，或许有用。这时我才能将这些截图与现实联合起来，心中却暗自诧异。我平素想，能够在考试前给予我最后的援助，无论如何，总得是形式上厚重的书籍，或是老师的耐心讲解。但它们看起来总很单调，图画和文字随意的拼接后，遍匆匆忙忙的被截下了。后来新学期伊始时，我将它们分门别类的存了起来，便也愈发熟悉了，时不时便会翻出来看看。待到上面通知要刷机的时候，A君等都认为它们责任已尽，我才虑起地理截图和平板的前途，黯然至于泣下。此后就不相见了。总之，在我的记忆上，那就是永别了。

三
我在九日中午，才知道上午有的平板被拿去刷机的事；下午便得到了噩耗，说是全部都被上头回收去刷机了，刷了几百台，而据说我的平板以及XX截图便也消散在无情的黑手中。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，来揣测上头管理人员的，然而我还不料，也不信竟会下劣凶残到这种地步，况且，那无辜的XX截图，竟被全数无端销毁。
而后晚上便证明是事实了，作证的便是发还下来空无一物的平板。还有一部是A君的。这是虐杀式的全体刷机。
但上头就有令，说这是用心良苦。
接着就有传言，有的人在滥用平板。
惨象，已使我目不忍睹；传言，尤使我耳不忍闻。我还有什么话可说，沉默呵！沉默呵！不在沉默中爆发，就在沉默中灭亡！

四
但是，我还有要说的话。
我没有亲见。听说，B君和C君他们是欣然将平板送往上头那边的。检查而已，稍有人心者，谁也不会料到有这样的罗网。但竟在送去之后，被接二连三的刷机了，只留得空空的躯体被送回。
曾经陪伴着我的平板确实被刷机了，这是真的，有空无一物的平板作证。当我们的平板被同是文明人发明的机器所刷新的时候，这是如此的讽刺啊。文明开化带来的思想进步，科技发达带来的便利，不幸全被这漠然的机械全数掩盖和抹杀了。
但他们却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神气地昂起头来，全然不知个个脸上都可悲地扭曲成一团。

五
时间永是流逝，街市依旧太平。有限的几台平板被刷机，在中国不算什么，至多，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，或者给有恶意的闲人作威胁的筹码。至此之外的深的意义，我总觉得很寥寥，因为这不过是束手无策的被单方面虐杀。人类发展的历史，终究是弱肉强食，物竞天择的，所谓民主共和，也不过是多数人在少数人的束缚下，苟延残喘般的低声悲鸣罢。反抗是绝不容许不在其中的。
既然有了先例，当然不免要扩大。至少，待到时间流逝，洗涤掉旧迹，仅留下零星的回忆和淡漠的悲哀时，得以让我在这非人间的浓黑的悲哀下，挖出个小孔，来稍作喘息。倘能如此，便也足够了。

六
我已说过：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上头管理人员的。但这回却很有几点出于我的意外，一是管理人员竟会这样凶残，一是老师竟至如此无能，一是学生面对此竟如此的无力。
我用平板学习，是始于去年的，虽然是初次使用，但那快捷便利的模式，曾经屡次为之感叹。至于这一回被刷机的事实，倘要寻求对将来的意义，便是那淡漠的微存中，仅仅的一缕希望罢。
终将会有人在不久的将来再次忆起它们来，踏在前人所筑起骨堆上，他们会更毅然地前行！
呜呼，我已说不出话来，以此谨记平板君！
三月十日